《七只旅行靴》、《阿拉伯沙漠探险记》、《七人智囊团》、《西藏之行》、《航海大王拉克诺公爵》等等，还有上百本。在书架上单另放着的，是众多册的《国家地理杂志》。以前我也经常地翻阅它们，但从来都没有象今天这样充满着好奇心，仿佛马上快要发现什么了，我得去寻找才能获取，可是眼下又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我飞快地翻动着印满图片的书页，芙蓉花和野生兰花长着柔软的花瓣，毫无规律地排列着。喜马拉雅山象诸神一样高高地耸立着，朝阳照在雪峰上。豹子在成千上万的长着藤蔓的森林深处咆哮着。纵帆船白帆满涨，好象巨型天使的翅膀，逆着海风破浪而行。

  “我的天啊，你到底在干什么？”麦克劳德祖母站在门口，尖刻地说道。“你把东西堆了一地。马上捡起来，你听见了吗，婉妮莎？”

  于是，我就按祖母的指示，把书刊杂志拣了起来，整整齐齐地放回到书架上。

  电话铃终于响了，但我不敢去接。最后还是拿起话筒，父亲的声音听起来很遥远，使得他那安详的语气，听上去也显得捉摸不定。“好了，宝贝，事情都好了。小男孩儿活着生下来，小腿乱踢乱动的。你妈还很虚弱，不过她会慢慢儿地好起来的。”

  我简直不敢相信这会是真的。我不想跟任何人说话，只想自己一个人呆一会儿。我将接受弟弟的存在，虽然还没有见到他，就已经对他产生了即温柔又厌恶的矛盾的情感。

  当天晚上，麦克劳德祖母走到父亲的身旁。父亲仍处在母亲和婴儿双双都安恙无事的惊喜之中，所以当祖母提出他们打算给孩子取个什么名字的时候，全然没把祖母的问题当回事。

  “喔，我不知道。叫汉克吧，或者叫乔，要不就叫方特勒罗伊什么的。”

  祖母跟本就不理会父亲的草率搪塞。“欧文，”她说道，“我希望你们能给他取名叫罗德里克。”

  父亲的脸色变了。“我不能同意。”

  “我则认为你应该赞同，”麦克劳德祖母固执己见，虽然她说话很轻，但声音却象她的那把银制剪刀一样，准确而精辟。

  “你不觉得这应该由贝思自己去决定吗？”父亲问道。

  “只要你同意了，贝思也会同意的。”

  父亲并不去否认这个就连我都知道的事实，只是沉默不语。这时，麦克劳德祖母的声音突然间变了声调，说道，“这对我来说是极其重要的。”

  我想起来她曾对我说过----你叔叔罗德里克战死的时候，我还以为我再也活不下去了呢。可是我没有死。祖母对那个为我一无所知的死者的情感，一下子变成了活生生的现实。我也不太赞同她取的名字，但又看得出，她的情感帮她占了上风。

  “好吧，”父亲疲惫不堪地说，“那我们就叫他罗德里克吧。”之后，他又突如其来仰首大笑。“罗德里克，心肝儿，”他高叫道，“你会这样叫他，是不是？象以前那样叫着黑蛋儿罗德里克，你还记不记得？好象他是从沃尔特斯科特爵士书中走出来的人物似的，而不是那个平淡无奇的小子----”

  父亲嘎然停住了，神情茫然地望着祖母。“天啊，实在对不起，妈妈。我没有权力说这些话。”

  麦克劳德祖母即没有畏缩，也没有颤抖，感情上根本没有任何表示。“欧文，我接受你的道歉。”她说道。

  母亲回家来以后，不得不好几个礼拜都卧床不起。婴儿的摇篮就放在父母的卧室里，我可以进去看看这个小生命，躺在摇篮里，紧紧地纂着双拳，长着一头象羽毛似的黑头发。

  埃德娜姨每天上午都过来帮忙，做完家务以后，就陪着母亲喝咖啡。她们总是把门关上，但没有能阻挡我偷听她们说话。闲房间的通风设备和父母卧室的通风设备，有几处相互连接着。只要把耳朵贴放铁格上，就好象听收音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