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查克瓦河一经流过马那瓦卡镇，就变得混浊起来，撞击着河边的鹅卵石
，发出阵阵声响。枝叶坚硬的橡树，呈灰绿色的柳条，以及北美草莓丛，密集
交错，在镇脚下生成一片林子。林子中央的空地上便立着托耐家的木屋。这正
方型的小屋，基础结构由杨树干围搭而成，木头与木头之间糊着粘泥。五十多
年前，朱理斯.托耐的大腿受了枪伤，从巴托榭返回家乡，建造了这个住处。那
一年瑞尔被施了绞刑，梅梯人的呼声就此而消声匿迹。朱理斯原来只打算在瓦
查克瓦河谷呆一个冬天，可是直到三十年代，他们一家子仍旧还住在那里。当
时我只不过是个小孩儿。随着托耐家的人口不断增长，他们家的住处也日益扩
展起来。靠近瓦镇山脚下的空地上，乱七八糟地满处斜立着棚架，堆放着木制
包装箱，变了型的木料，和被废弃的轮胎。摇摇欲坠的鸡窝夹立在绞缠到一起
的铁丝网和生锈的罐头盒之间。

   托耐家为半法裔混血人种，相互之间使用帕杜瓦方言，既不属于古利话，
也不属于法语。说起英语来结结巴巴，满口都是粗俗下流话。他们既不归属北
边盖拉坪山印第安保留地的古利人，也不归属马那瓦卡镇里的苏格兰人、爱尔
兰人及乌克兰人。正如我祖母麦克利奥特所说，他们既不是走兽，也不是飞禽
，更不是阉制咸鲱鱼的好材料。男性成员如果不去打散工，也不做加国太平洋
铁路公司的零工时，就靠领取救济度日。夏季，托耐家某一个脸上从不知带笑
的男孩儿，敲开镇里砖瓦房的门，兜售装在猪油桶里、已经损伤了的野草莓。
他要是能找到买主，赚得二十五分钱，便夺过硬币，赶快跑开，唯恐买主会改
变主意。有时候在星期六晚上，老朱理斯，或是大儿子拉匝鲁斯会在主街上无
理喧闹，时而戏打最靠近的行人，时而醉熏熏地向百感厌恶的购货顾客大声喊
叫着。警察把他们抓起来，在法庭下面装着铁栏的监牢里关押一夜，到第二天
早上他们就又安静了。

   碧凯.托耐是拉匝鲁斯的女儿，在学校和我同班，她比我大，已经留级好几
次了，大概是经常旷课，对学校功课也不尽心的原故。她缺课的部份原由是因
患有骨结核，在医院住了好几个月。父亲是给她治疗的医生，我便知道了这些
情况。而她的疾病则是我了解她的唯一情况。在我看来，她的存在总会令人感
到有些尴尬，她说起话来声音嘶哑，走起路来瘸着腿，行动很笨拙，那沾满污
垢的棉布裙老是显得好长好长的。我对她既不亲近，也不疏远，她虽然居住活
动在我的视野范围之内，实际上我却并不注意她，直到十一岁时那个不寻常的
夏天。

   “我真不知道还能为那孩子做些什么，”一天晚上，父亲在进晚餐时说，
“我指的是碧凯.托耐，讨厌的骨结核又复发了。我上次让她住了相当长一段时
间的医院，病情道是被控制住了，只是我真不愿意要她再回到家里去。”

   “你能不能向她妈妈交代一下，她需要好好儿休息。”母亲说道。“她妈
妈不在家了，”父亲回答道，“她在几年前就离家出走了，我不能责怪她。碧
凯得给全家人做饭，她说只要她在家，拉匝鲁斯从来什么事都不做。我认为她
只要一回家，就不可能好好照顾自己，她毕竟才十三岁。白丝，我想今年夏天
是不是也带上她，和我们一起到宝石湖去？一、两个月的休息，她会更有希望
养好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