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毛羊惊恐地踏动着小蹄子，鸡禽的羽毛都直立了起来，狂乱地扇动着翅膀，升起的尘土就象红蝗虫群飞时形成的烟云。跟在后边奔跑的是一群孩子，他们浑身上下都粘满了灰尘，好似只只褐色的蝴蝶，在阳光下跌跌撞撞地飞行。

   一个年青人看着他们放声大笑，也跟在后面追赶起来。他们跑过酒巴服务员取酒的棕榈树；跑过属于河神欧巫拉的神圣园林；跑过纳那阿延苏为死者及保护神泼洒奠酒的祠堂；跑过聚集着众多魂灵的坟地，那儿的每一片叶子，每一朵花儿都滋补着死去的亲人，那儿的风则是祖先魂灵的轻声耳语。他们跑过已经被废弃了的小屋，土墙被雨水侵蚀得裂痕斑斑，老鼠和魔鬼在那里结成亵渎的同盟。他们跑过在门前打瞌睡的老人，老人们正在梦想着女人，甚至死亡。他们跑过保修良好的房屋，棕色的砖墙，坚固不破，足以抵御任何夜间的危害，比方说，蜿蜒爬行的蛇，秘密的液囊里藏着死亡；或是高大多毛的红眼魔王萨沙邦桑，它在史前便诞生了，并且永远是饥肠辘辘的。

   孩子们在丹夸商店的外面停了下来，年青人也停了下来。商店是用泥巴和枝条搭成的，看上去跟其它房屋一样，只不过商店门外挂着个用绿色和桔黄色涂成的招牌。只有丹夸一个知道招牌上写着什么，他总是告诉人家招牌上的字：万福马利亚肉店兼百货商店。丹夸在很久以前曾上过教会学校，他并不是本村人，但在这儿已经住了很多年了。

   丹夸正在装卸一箱啤酒。一辆名叫天主拯救他们的卡车，在树丛之间的小道开了两个礼拜抵达欧乌拉苏，昨天把啤酒交付给丹夸。他将啤酒瓶准确无误地摆在货架上，然后退后几步站着看看效果如何。他是能喝得起瓶装啤酒的唯一的人，其他人除了在送丧大摆排场时大概才会喝；但他喜欢看着颜色鲜艳的商标排成一行，瓶顶上闪闪发光的金属瓶盖儿，预兆着难忘的享受。丹夸把欧乌拉苏看成是座土屋，他继承了这家商店。原因是村子里没人买得起，村外人又没有这个念头，丹夸就此永久地在这儿呆下去了。

   孩子们成群而至的时候，他刚好转过身来， 对孩子们的出现大为不快。原因是他正巧脱去了衬衫，而且又没有拿通常随身带着的旧报纸。

  孩子们用手捂着嘴偷偷地笑了。丹夸年老的身躯满布伤疤，胸前的肉突 起，看上去好象年轻姑娘的乳房。

  "人一做事就有这群森林猴子在门口吵吵嚷嚷的,"丹夸埋怨道。"有什么事吗？"孩子们滔滔不绝地讲起来，好似一锅烧开了的汤，只言片语的，一团混乱。

  船夫阿塔──在河的下游半英里的地方──告诉了他们一个消息。船夫是从一个职员那儿听到的；而又是一个政府工作人员转告职员的：要修造一座桥，不是在有码头的阿特瓦热，而是在──你想想在哪儿？──就在欧乌拉苏！就在这儿！那将是一座谁也没有见过的很大很大的桥──很大，真的很大，而且很高──瞧，有那么高（一个五岁的孩子用双臂比划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