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菲就是那个被选中了的年轻人。

   科菲被分配去为建造工人们的住房收拾出一块空地。他知道怎么用自己的砍刀，虽然心里害怕却还是工 作得不错。他慢慢儿地挥动着砍刀，把身子弯得低于腰部，双腿则伸得笔直。太阳的热气虑过树叶和树枝， 穿透油棕榈树的叶子和毛呼呼的树干。踩在一丛丛的野草和沉甸甸的土块上，双脚有股温暖潮湿的气息。 科菲虽然只穿着缠腰布，可还是汗流浃背的，浑身上下滑溜溜的。他半闭着眼睛，砍刀一上一下地挥舞着。 到了中午，河水没有涨起来把他淹死，他便唱起歌来：

  “我们正在聆听，我们正在聆听，

   藤蔓啊请不要伤害我们，

  我们向你道歉。

   河神，我们正在聆听着鼓声，

   荆刺啊请不要戳害我们，

   我们向你道歉。

   河神，请转高鳄鱼，

   鳄鱼啊，是他在河中敲鼓。

   为我们说说好话，我们向你道歉。”

  在晚上离去之前，科菲拿起随身带来的瓜壳油壶，在他用砍刀清除的空地上洒泼棕榈油。

   他对大地说，“拿棕榈油涂抹在你的创伤处吧。”

  一天天过去了，科菲都完整地归来。最后，纳那.阿延苏又让其他的几个年青人去做工了，他们是种地打 鱼多余出来的劳力。

   六幢平房，佣人的住所，公共厕所，以及一长条民工住房一座座建成了。欧乌拉苏的年青人都得到 工钱，村民从来还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钞票。白人基本上不到村里来，村民们也几乎从不冒昧地闯入搭在河上 游半英里之外的陌生人的帐篷。两个居住区虽然靠在一块，却老死不相往来。就是建造平房的村里年青人， 也跟那些欧洲人毫无交往，他们的指令都通过巴杜和木匠工的工头传达给年青人。建桥者的厨师们到村里的 市场购买水果和鸡蛋，他们肯出好价钱，只是态度傲慢，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木匠们和司机们在晚上光顾 丹夸的商店，但他们为数不多，村民们很快就不把他们当回事儿了。村庄又变得安宁起来，处处漾溢着发财 致富的气氛。

  在万福马利亚酒吧里，欧乌拉苏的年青人开始摆起阔气来。他们中间有些人，现在可以将挣得的钱 的一部分，留下自己用。丹夸在商店内来回地忙碌，拿出一盒新衬衫炫耀着。“这些衬衫多漂亮啊，光照夺 目的。”年青人走进商店，都瞪大眼睛看着。“买瓶啤酒吧，”丹夸催促道。“年青人谁不愿意再喝上一瓶， 同时考虑考虑该不该买衬衫？”年青人喝着啤酒寻思着，用手摸着闪闪发光的衣料。

  其他年青人现在都很敬佩科菲，有的还把他称作年青人的头儿。而科菲呢，既不承认也不反对。 科菲伸直了双臂，随心所欲地打了个哈欠，放开喉咙喝下一大口啤酒，呵呵地笑着，感到浑身的肌肉都充实 着力量。他走着碎步，身体歪歪倒倒地走到商店的另一端。丹夸满脸堆笑，正举着一件蓝色的衬衫，上面印 着一棵棵金镀的大树。科菲伸手拿过衬衫。

  那天晚上当他走出万福马利亚酒吧的时候，看到阿古瓦站在阴暗处等着他。他想起购买的另一件东 西，便掏出来递给她。那是一个带有花卉图案的绿瓶子，阿古瓦一把接了过来。

  “是给我买的？香水儿？”

  他点了点头。阿古瓦打开瓶盖儿，放在鼻下闻着咯咯直笑，伸手抓住科菲的胳膊。

  “啊，这太好了，太神奇了。科菲，你什么时候建造新房？”

  “快了，”他许愿道，“就快了。”

  他们两家已经都商订好了。科菲不知道他自己还犹豫个什么。新房一旦建成，就会互相赠送礼物， 他一生将沿着一条约定俗成的路线前行。他将种植庄稼，生儿养女。他的庄稼有的会被虫害天灾毁坏，有的 孩子也会死亡。他会衰老年迈，年青人都会尊重他。这条路就象身上的血管一样靠得那么近。但他眼下由于 喝了啤酒而感到头昏脑胀，口腔里苦涩涩的好象吃了酸橙皮。他握住阿古瓦的手，踏上不见人迹的小路，在 黑黑的夜幕里，慢慢儿地走着，一句话也没说。

  过了一个礼拜，巨大的机器发出虎啸般的声响，源源不断地开进欧乌拉苏。大卡车运来大批大批的技 术工人，欧洲人和厨师。拖拉机司机一边大笑一边咒骂着目瞪口呆的村民们，装模做样地要把他们压死在车 底下，直惹得他们尖声怪叫，象女孩或老鼠那样含着耻辱奔跑逃命。

  铛---铛---的锣声在欧乌拉苏响了一整夜，咚---咚---的鼓声到了黎明才休止。正个村庄都沸腾起来了。 这些机器是用来做什么的？这究竟是些什么人？他们一涌而来，看上去是那么的异样。天生低贱的沿海居民； 北方沙漠人则在脸腮或者前额上，烧印着长长的切口，作为自己部落的标记；还有大声喧哗的城市人，全然 不知羞耻。村庄会发生什么事情？没有一个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