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年多，桥梁开始成形了。桥头堡建成了，主电缆线在焦热的大风中，发出唔唔嗡嗡的声响。

   科菲现在是一个机械工的助手了，敏捷地走在狭窄的手脚架上来回地忙着。他只穿着缠身布，用一 条布带绑住前额，作为在火热的太阳下防暑的简单办法。他从机械工和铁桥筑架工那里学会了几首高雅的 歌，这时一边作工一边唱着城里的女人穿戴着绫络绸缎。

  巴杜穿着洁白的衬衫和白色的钻工裤，叫了科菲一声。“嘿，科菲！”

  科菲快步朝他走去。

  “桥快要建成了，”巴杜说。“你想继续作油漆工吗？我们不在需要雇用很多人了。但你工作得很 不错。我把你的名字登记上，好吗？”

  “那当然好啦，”科菲立刻回答说。“难道我还不是建桥过吗？”

  巴杜疑惑地朝他看了一眼。“桥建好了以后，你打算作什么？我们离开这儿以后你打算作什么？”

  科菲茫然地看着巴杜。“你会离开这儿？伊曼纽尔也会离开这儿？”

  “当然会离开，”巴杜说。“你还以为我们会在这儿呆一辈子？”

  科菲没有回答，只是走开了。巴杜看着他离去，感到非常不安，好象什么东西在某个地方脱节了， 但又拿不准。

  欧乌拉苏的人早已对桥梁另眼看待了。桥梁逐渐筑造而成，出现在河上。变成欧乌拉苏一个景物。 这样又引出另一个担忧。以前长老们只是杞人忧天。以为欧巫拉河和圣园的诸位神灵会受到打扰，而现在 他们则忧虑，森林和河流对这个新景物的出现会怎么感受。

  森林是有生命的，处处都会碰到死者的魂灵，而不是用斧头砍伐树木，不是把草药敷抹于伤口， 更不是让俗人走在钢架上。有什么神灵会聚集在铁桥里呢？他们不清楚。这个玩意儿是来行善的还是来行恶 的呢？如果对一个东西的存在，你不了解它是善意的还是邪恶的，也不知道它对你会有什么要求，你怎么可 能心安理得呢？

  一系列的灾祸迫使村民们更加惶恐不安。有两只独木舟顺流漂走了，在下游远处找到，已被礁石撞 得千疮百孔，舟内浸满河水。一个小孩儿，被栖居在河岸下边的鳄鱼吞噬了。最糟糕的是，三个最好的渔民， 在下游水蝇云集的急流附近捕鱼，竟染上了河盲症。

   长老们聚会的时候，他们请科菲也一起参加。科菲并感到不惊奇，他已经当了好一阵子村里年青人 的代言人的。纳那.阿延苏开口发言了。

  “桥梁就建筑在我们身边，我们就生活在桥梁旁边。但是不了解它，我们又怎么去发现它的本性 呢？”

  丹夸因为钱财的缘故也到场出席了。他贫乏无味地叙说道，建桥给村里带来了福气，生意兴隆， 财源滚滚，他不明白大家为什么还要忧心重重的。

   科菲的父亲一下子站了起来，怒气冲天地指出，建桥是使丹夸发富了，但却给其他人带来了灾难。 “看看我的儿子变成什么样了？一有时间就跟陌生人一起撕混。看看英康萨赫的孩子，被埋在河泥里， 四肢都腐烂了，变质的尸肉正好喂鳄鱼。还有----”

  “ 科布拉，科布拉，请你冷静点儿，”纳那.阿延苏缓和地说。“请记住，谈的主题是河流。”

  “河流是不会平静的，” 科菲的父亲痛哭流涕。“你会看到的，欧巫拉河是承受不了这般折磨 的。”

  沃康福.沃福里和通晓多种语言的沃波库都频频点头，表示同意科布拉的话。科菲一个一个地扫视 着他们的脸，父亲的，叔伯们的，酋长的和巫师的，张张面孔充满智慧但却又干瘪枯萎。

  “桥梁里藏着什么东西----跟欧巫拉河神一样强大。”

   会席间一片肃静，所有的人都直盯盯地看着他。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话语的严重后果， 他为自己的行为而感到惊恐不安。他抬不起头来，浑身上下都筋疲力尽。然而，一种信念是会发芽、生长、 吐出枝叶来的。桥中的存在之物是强大，可能还会跟欧巫拉河神一样强大。而他，科菲是个筑桥工。他这时 明白什么事要发生了。其他筑桥工会离此地而去，可以遗弃这片土地，可以踌躇彷徨；可是他不会那样。他 要保养桥梁一辈子，他要做桥梁的巫师。

  开始给桥梁上油漆了，欧乌拉苏人三五成群地聚集在河岸观看着。男人们摇着头，耸起肩头， 满腹疑团；女人们则叽叽喳喳，惊叹不已。

  “他们都怎么啦？”杰拉尔德.怀恩问道。“难道他们不喜欢铝银色吗？”

  “喜欢，” 巴杜回答说，“他们还以为桥是用真正的银子做成的。”

  “下一步他们会怎么做？” 工头说，“我希望他们别来把银漆刮走。”

   然而，村民们想到的并不是钱财的价值。桥梁镀上一层银色，就象皇后宽大座椅上用银打造的细长 的叶子。银色是皇母们的颜色，是月亮女儿们的颜色，是能当国王的人的颜色。村民们思索着，猜测着颜 色的意义，目睹着铁桥在富丽堂皇的太阳下，象月亮一般银光灿灿。